定义中医音乐治疗

时间:2019-09-27

　　摘要：中医音乐治疗是集中国传统音乐学、中医学和中医心理学为一体的交叉学科， 具有不同于西方音乐治疗学的本质特征。从理论建树和临床医案来看， 中国自古就有音乐治疗。本文通过分析中医音乐治疗的定义与特征， 介绍古代音乐治疗理论与临床医案， 初步回答了什么是中医音乐治疗和古代中国为什么有音乐治疗。

　　关键词：中医音乐治疗； 定义； 特征； 音乐治疗理论； 临床医案；

　　Abstract：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music therapy is an interdisciplinary subject integrating Chinese traditional musicology,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and traditional Chinese Psychology.It has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 from Western music therapy.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oretical achievements and clinical medical records, China has had music therapy since ancient times.This paper analyzes the definition and characteristic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music therapy, introduces ancient music therapy theory and clinical medical records, and initially answers what is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music therapy and why ancient China has music therapy.

　　Keyword：Chinese medicine music therapy; definition; characteristics; music therapy theory; clinical medical case;

　　关于什么是音乐治疗， 西方学者用大量篇幅进行过详细阐述。但对于什么是中医音乐治疗， 却少有人解释清楚。甚至有不少人认为中国古代没有音乐治疗。本文尝试对其定义做出规定， 解释其本质特征， 并力图阐明中国古代为什么也有音乐治疗， 以回应人们在此事上的诘难。
 

　　1 什么是中医音乐治疗

　　1.1 定义

　　中医音乐治疗是一门集中国传统音乐学、中医学和中医心理学为一体的交叉学科， 具有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的双重属性。它是以中医学理论和中国传统音乐理论为基础、吸收中医心理学理论与治疗方法， 有计划地利用音乐或音乐体验为手段， 以健康为目的 （防病、治病、养生、康复等） , 研究音乐治疗的理论与实践， 并将它们运用于临床的一门学科。中医音乐治疗既要体现科学性， 又要体现中国文化特色。

　　1.2 本质特征

　　第一， 中医音乐治疗不完全等于五行音乐治疗。中医音乐治疗的本质是建立在中国传统音乐学、中医学和中医心理学之上， 而不仅仅立足于五行音乐 （五行疗法可以作为它的构成部分或者治疗技术之一进行必要的学术研究， 吸取其合理成分， 摈弃其不合理的内容。当然， 如果五行音乐治疗被临床证实有疗效， 就可以大胆地使用， 不必拘囿于西方音乐治疗理论的束缚） 。如同中医心理学， 作为一个学科， 其理论与治疗方法也不能与“五行心理学”等同或用其概括。

　　第二， 中医音乐治疗学科构成有三部分：中国传统音乐、中医学、中医心理学， 尤其是中国传统音乐和中医学， 二者是中医音乐治疗的重要理论基础。中医心理学则为中医音乐治疗理论建树和方法技术的建立提供了更多可能的选择与借鉴。

　　第三， 中医音乐治疗是以健康为目的， 以音乐或音乐体验为手段， 有系统、有计划的实施过程。以健康为目的， 就将音乐治疗与音乐教育区分开来。

　　第四， 中医音乐治疗具有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的双重属性。

　　第五， 中医音乐治疗的教学科研包括两大内容：基础理论和临床应用。

　　1.3 中医音乐治疗的研究对象

　　中医音乐治疗的研究对象， 除了当代的临床研究外， 主要是以中国古代见于文献记载， 表现为思想形态和实践行为的音乐治疗理论与案例为主。具体来说， 主要有如下几类文献：

　　历代各种医书中的有关论述；儒家经典及其他典籍中的有关论述， 比如《左传》《国语》《礼记》等；子书中的有关论述；如《淮南子》《吕氏春秋》等；各种史书中的有关论述， 如二十五史中的乐志、律志等；各种音乐学文献中的有关论述。各种文学作品中的有关论述， 比如历代作家的诗、词、曲、散文、骈文等论着。

　　2 中国古代有音乐治疗吗

　　音乐治疗做为一门独立的学科， 历史并不长， 它于20世纪40年代在美国诞生。中国大陆作为独立学科意义上的音乐治疗， 始于20世纪80年代， 以1980年代美籍华裔音乐治疗教授刘邦瑞在中央音乐学院进行音乐治疗讲座为发端， 其后在专业教育与医疗实践等方面逐渐展开。就内容而言， 占据中国当代音乐治疗理论与实践主体地位的是传自西方的音乐治疗体系。从总体上看， 近40年来， 当代中国的音乐治疗无论是基本理论、研究方法， 还是临床实践， 都深受西方音乐治疗学的影响。在高等专业教育领域甚至居于统治地位， 基本上没有中医音乐治疗的内容。来自于西方的音乐治疗学科在社会上具有压倒性优势。那么， 问题来了：中国古代到底有没有音乐治疗？其实， 这个问题本来不应该成为一个问题， 如同问“中国古代有没有医学”一样， 显得多余。但面对音乐治疗界的现实， 还是得进行一番解说， 以正视听。

　　2.1 关于中国古代到底有没有音乐治疗的两种观点

　　如上所述， 当代中国学科意义上的音乐治疗属于“舶来品”， 导致音乐治疗学界对中国古代有没有音乐治疗这个问题颇有争论， 出现了两种截然对立的观点。

　　一种观点认为中国古代既没有音乐治疗理论， 也没有音乐治疗实践。持这种观点的人主要是学习西方音乐治疗、尤其是以从西方留学归国人员为主， 在医院及高校专业教育领域可谓有代表性。主要理由是中国古代的音乐治疗理论与实践：第一， 不符合音乐治疗定义。这里的“音乐治疗定义”指西方关于什么是音乐治疗的看法， 以美国布鲁夏提出的较具代表性：音乐治疗是一个系统的干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治疗师运用各种形式的音乐体验并在治疗中发展起来的， 作为治疗动力的治疗关系来帮助治疗对象达到健康的目的[1];第二， 没有留下用以说明音乐治疗疗效的医案。

　　另一种观点认为尽管作为独立学科意义上的音乐治疗虽然短暂， 但音乐治疗理论与实践在中国却有悠久的历史。古代中国虽无“音乐治疗学”之名， 但有“音乐治疗学”之实， 不仅有音乐治疗理论， 而且有音乐治疗临床实践。持这种观点的人主要是在高等中医药院校、中医院从事中医药教育科研、医疗临床的人。跟前一种观点相比较， 从社会影响与专业教育角度看， 这种观点无疑处于明显的下风。

　　笔者赞同后一种观点， 当代音乐治疗虽然自20世纪40年代在西方开始形成并逐渐波及世界， 但音乐治疗本身却并不是今人的发明。在中国， 数千年以前古人就知道音乐的功效， 在医疗实践中提出了一套自成体系的理论， 延绵至今。

　　2.2 中国自古就有音乐治疗的三点理由

　　第一， 西方学者提出的音乐治疗定义， 只能当作一家之言， 不能当作放之四海皆准的绝对信条而加以顶礼膜拜、信奉。因为音乐治疗的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的双重属性、世界范围内对音乐治疗认识的逐渐深化不由得不使我们重视不同国家与地区、不同民族独具特色的音乐治疗理论与实践。

　　第二， 中国自古就有系统的音乐治疗理论。古代有关音乐治疗的理论并没有专门论着来论述， 而是散见于各种古代史学、医学、音乐学等文献中。这些理论表面看似零散， 实则在内在逻辑或内在结构上有系统性。这种系统性是内在的， 而不是外在的， 即在文字表达上是零散甚至是只言片语， 但其内在的音乐治疗理论却是系统的。

　　比如《乐记》是我国最早的音乐理论专着， 它系统论述了音乐的本源、功能、欣赏， 其中不少文字涉及音乐与健康的关系。尽管是零散的， 但这些零散的文字却蕴含丰富且自成体系的音乐治疗理论。这些理论包括音乐的功能 （心理功能、生理功能、社会功能） 、音乐治疗的中医学基础和哲学基础、音乐治疗的发生学原理等， 是一整套有系统的音乐治疗理论。

　　再比如中医学经典文献《黄帝内经》， 第一次将音乐纳入中医学理论“阴阳五行和藏象经络”系统之中， 来论述健康、疾病及治疗。它在五音与阴阳五行、五脏、情志、经脉、人格体质等理论基础上， 提出了疾病发生的心理、病理原理， 音乐治疗的治病机理， 治疗之前评估的重要性与基本内容， 治疗原则等， 构成了一个相当完整的体系。

　　另外如荀子、阮籍、嵇康等人， 在他们的着作中， 也散见一些跟音乐治疗有关的文字。这些文字虽着墨不多， 但要么论述音乐治疗的中医学原理， 要么论述音乐治疗的心理、生理功能， 具有一定的内在系统性， 属音乐治疗理论研究的范畴， 也具有研究的价值。

　　第三， 中国古代有音乐治疗的实践。否定中国古代有音乐治疗的人士常常会发出这样诘难：既然你说中国古代有音乐治疗， 那为什么古代文献中几乎不见记录音乐治疗临床的文字？比如， “尽管中国的古代文献有不少关于音乐治疗的理论论述， 但是鲜有真正的用音乐治疗疾病的临床记述。”[2]上述言论粗看貌似合理， 深究实则经不起推敲。

　　一方面， 古代文献中不见记载， 不等于实践中没有出现过、存在过。

　　另一方面， 古代文献中难道真如有关专家想象的那样， 没有“真正的用音乐治疗疾病的临床记述”？事实并非如此。古代文献中不但有这种临床记述即医案， 而且远在先秦就有， 并且随着时代发展和朝代更替， 越往后面这种医案从数量上看越多， 从内容上看越详细具体。之所以许多人有上述疑问， 原因恐怕一是古代中国没有音乐治疗的专门论着， 这些医案都散见于各种中医学、音乐学、文学甚至是历史学等文献中， 难以让人轻易觉察；二是自从20世纪80年代西方音乐治疗学传入中国、中国出现了独立学科意义上的音乐治疗以来， 中国传统的音乐治疗理论尤其是古代音乐治疗医案， 就目前所能见到的成果看， 并没有人进行过真正的整理与研究。这些医案仍静静地躺在故纸堆中， 竟使许多人认为中国古代没有音乐治疗临床记述。

　　笔者近两年来通过初步整理， 发现了不少医案， 引用其中三个， 以资说明。

　　第一个医案：

　　西汉文学家枚乘在《七发》中记载有一个音乐治疗医案[3], 经过笔者梳理总结如下：楚国太子心神不安、情绪恶劣、听觉失灵、精神涣散， 一位吴国的客人去看望他， 说太子的病可以不用服药、砭石、针刺、灸疗而能治好， 开出的第一个药方就是聆听天下最动人的音乐， 让太子体会音乐优美的旋律和深邃的意境来转化其心境。后面还两次提出利用音乐， 包括聆听郑国、卫国的乐曲， 放声演唱急促的歌曲。这里采用的类似音乐想象、音乐聆听与歌曲演唱技术。

　　第二个医案：

　　据《苏州府志》载：“陈光远， 成化中居安亭里， 医术甚神有所善， 客子痘殇， 将殓。光远偶过， 视之， 曰而子不死。取沙遍壅其体， 令旁击镯铙之属。良久， 儿渐活动矣。客问故， 曰儿患水痘， 无力， 不能自达。得土气乃济， 金为水母， 金鸣则水应而出也。”[4]

　　这是《苏州府志》记载明代名医陈光远， 利用五行音乐疗法 （乐器） 治愈小儿水痘的极为难得的一个医案。说的是陈光远医术高超， 偶遇一昏迷厥死小儿， 准备安葬。陈看后认为是水痘， 是假死。叫人将小儿卧于沙中， 敲击金属乐器钲、铙 （注：原文中的“镯”是指古代一种乐器， 形似小钟的钲， 不是手镯） , 不久小儿苏醒。这个医案不但记载了治愈经过， 还做出了合符中医学原理的解释。陈光远是这样解释的：中医学五行学说中， 土→金→水依次相胜， 土生金， 金生水， 所以让小儿得到土气， 通过金声振动， 使金气疏通， 金旺可生水， 而钲铙属金， 金为水之母， 金响则水痘应声而出。站在中医学角度， 这种解释是极为合理的。

　　第三个医案：

　　明代·万全撰《幼科发挥·慢惊有三因》载：“汪元津幼子， 七月间因伤食病疟， 七日发搐。予见之， 肝风虽甚， 脾未至困， 当泻其肝， 后补其脾可也。乃以泻肝散， 三服而搐止。后用调元汤以补其脾， 琥珀抱龙丸以平其肝。喜睡， 二目不能开。予思喜睡者， 非脾困也， 乃神昏欠惺惺也。目属肝， 而胞属脾， 合目不开者， 非亡魂也， 乃神倦也。今儿目欲开欲合可知也， 只用前方。又二日， 令其家中平日相与嬉戏者， 取其小鼓小钹之物， 在房中床前唱舞以娱之， 未半日， 目开而平复也。凡十日而安。”[5]

　　万全是明朝与李时珍齐名的着名医学家， 尤善儿科、妇科等。这个医案中， 经过初步药物治疗， 未能痊愈。小孩是肝风内动 （喜睡、二目不能开） 。于是万全， 一、采用乐器疗法 （即兴演奏式） 及多种方法综合运用 （乐器、唱、舞） ;二、贯穿中医五行原理 （小?属金， 小鼓属水， 金生水， 水生木， 而木对应的脏器就是肝， “目属肝”） ;三、治疗中不仅有医生参与， 还有跟患者熟悉的人参与， 以及运用患者平日里玩耍时所用的、熟悉其声音的小鼓小钹， 而不是别的小鼓小钹。这实质上是考虑了患者的社会关系 （考虑了心理因素） , 利用这种关系有助于患者的治疗与恢复。这跟药物治疗、手术治疗完全不一样。

　　这是为说明笔者“中国古代有音乐治疗实践并留有医案”的观点而所举的三个医案， 更多的医案仍有待于后人发掘整理。用现代科学眼观来看， 对于古代中国， 尽管音乐治疗属于典型的三无事物 （无专有名词、无独立学科、无专门论着） 。但基于以上理由， 这都丝毫不影响古代中国就有音乐治疗理论与医疗实践的客观事实。

　　综上所述， 笔者初步阐明了中医音乐治疗的定义与本质特征， 并从理论建树和临床医案两方面来说明中国古代就有音乐治疗。希望以此来开阔中医音乐治疗的视野， 促进中医音乐治疗事业的现代发展。

　　参考文献
　　[1]高天。音乐治疗学基础理论[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北京公司， 2007:14.
　　[2]高天。音乐治疗学基础理论[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北京公司， 2007:35.
　　[3]由于篇幅所限， 原文从略。详见王齐洲。中国古代文学作品分类精选 （上） [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8:188-195.
　　[4] （清） 李铭皖。 （同治） 苏州府志[M].卷一百九， 清光绪九年刊本。
　　[5]万全。万氏家传幼科发挥[M].武汉：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 1986:4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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