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传统曲牌的创编

时间:2019-09-27

摘  要 :传统曲牌,是一种中国戏曲特有的传统音乐模版.曲牌的创编,就是一种对传统音乐文化的传承.没有对传统文化的理解,没有一定的传统文化基础,很难合理创编传统曲牌.

关键词 :曲牌;模版;演唱

使用传统曲牌音乐模板,填写新词,改编声腔,沿用旧曲,并不是抄袭传统音乐音调.旧曲新唱,并不是屈意迁就传统唱腔音乐乐句模板,而是取其新颖,去其陈因.在传统曲牌音乐创编中,用旧曲而不为旧曲所困,同样需要创造技巧.

传统曲牌音乐不管是短小的单只曲牌(小令),还是由不同单只曲牌组合而成的成套曲牌(长调程式套曲),乐句和音型都相对"骨化",有自己约定俗成的模版.而新创作的唱词、唱句,其字数、音韵平仄不同,用固定的模版简单套用新词,很难十全十美.传统曲牌模板,遇到新选用的曲牌乐句和音符字音较多,填词字句少而宽松,还比较好办,如果相反,则必须扩充传统曲牌乐句,或在传统曲牌中轴音上添加新的装饰音.否则,很难完成旧曲填新词的创腔工作.

在曲牌音乐中,由中轴音上行或下行,回到中轴音构成的乐句,有腔调归韵的特点,使用也比较多.而中轴音腔韵的选择,又多为曲牌调式主音或具有调式支撑的属音反复构成,其变化依填入新的字词不同,有所调整.在有抒发情感的地方,唱者可以自由增减腔调音韵节拍速度和变化音符,但是,骨干音和曲牌特定音韵不可因为新的字词填入而丢弃.

在曲牌音乐创作中,不管是曲牌乐句的创作,还是腔词字音的安顿,唱者忌庸、忌袭、忌陋.新曲牌音乐创编,如同中国诗歌创作,虽然有模子,但乐句字词的选择、字韵腔韵的调整,依然要避免平庸、丑陋、抄袭,必须用心去感悟古老的音乐.在川剧传统昆腔曲牌创作中,平庸往往表现在对新的乐句没有用心剪切,随意套腔.新编唱腔显得松散、粗拙,以及随意匹配的唱词和乐句不能够统一.川昆音乐,是一种讲究声韵典雅精致的曲牌音乐,除曲牌与唱词音韵易统一外,乐句长短与唱词长短也要相应紧凑,不可松散.用一个乐句可以说清楚一句唱词的,一般不会用两句或三个乐句去表现.中国传统曲牌音乐设计,像中国传统诗歌创作,同样讲究"炼句".每一个新的乐句,除了乐句中音与音流动典雅优美外,乐句与唱词的匹配、协腔、归韵、长短贴切等等都非常重要.新编曲牌,一般还会根据不同新的唱词对传统曲牌模板乐句的长短、节奏作一些调整.川剧鼓师在舞台上使用传统昆锣鼓牌子时,也不会完全照搬,而会视演员表演动作和唱腔变化,对锣鼓牌子进行适当剪接,活用锣鼓伴奏.不管是川昆锣鼓的依曲"安顿",还是川昆曲牌唱腔乐句的依词剪切,都是为了避免平庸,而不是随意乱剪,否则,就会显得丑陋.在一个完美的曲牌中,乐句的连接有自己的规律,无论曲牌长短,往往都有一个起、承、转、和的连接关系.不论唱词长短,剪切乐句都要首先安置唱词,要分配好引句,即曲牌前面的自由乐句.唱腔引子要起得好,后面上板的铺叙就显得清新.在曲牌唱腔乐句剪切、架构中,结尾腔也是十分重要的.安排好了起头和结尾的乐句,新编唱腔将情感变化合理分配在乐句变化中,曲牌音乐就显得自成一家,既可以出彩,又不乱了传统.

古人说,咏物固不可以不似,尤忌刻意太似 ;取形不如取神,用事不若用意.在川昆曲牌音乐创作中,优秀的演员往往不会太刻意去模仿前人,去抄袭传统曲牌唱腔摸版.他们深知用曲不为曲所困,取形不如取神,神似比形似高明的道理.曲牌音乐的首句和结尾句,往往最能传神,也最具有该曲牌音乐的韵味,创作中应该特别注意.新曲牌的创编,万变不离其宗,不抄袭,这其实也是中国古典音乐文化的致密诀窍,被艺人长期口传心授,为他们一生受用不尽.

在曲牌音乐创编中,处理好腔词新关系非常重要.一个优秀的曲牌音乐创编者,最好也是一个初通语言音韵的文学家,起码是一个约通诗词音韵的文化人.虽然曲牌音乐创编,不象普通文人面对音乐,会因为腔词长短、节拍快慢、旋律声韵上行或下行不同,依腔填词困难.但是,在一个短小的曲牌中,当面对特别保留的起腔散板和尾腔,当面对上板后的正腔并不多,而一音、一板又不可散乱时,适当调整字词句的情况就在所难免.没有文学基础,很难成为优秀的曲牌音乐创作者.过去,许多艺人由于没有机会读书学习,常常胡乱填词演唱,而一些文人由于不懂曲牌音乐乐句的剪裁,不懂字词句在曲牌音乐具体的安顿,所以好的文学语言不能很好地使用曲牌模版,而好的曲牌模版,又没有好的文学语言演唱,结果,许多优秀的曲牌音乐模板被闲置,而部分艺人演唱的曲牌,又难免文理不通、以讹传讹、苦涩难懂.

有经验的老艺人告诉我们,使用传统曲牌模板其实是有技巧的.比如,川昆曲牌的[喜迁莺]起腔,一个乐句有四个基本音素,音与音虚实相间,比较好填入唱字.首句如果超过九个字,就比较困难.这时一般要扩展起腔乐句,又不能够跳出基本腔韵,即两个乐句还必须依原来的首句腔韵,句与句的转换,都要遵循昆头子本来曲牌引腔的节拍、音程等腔韵章法,组腔必须松紧适度,字词声腔必须与曲韵声腔统一.尾腔,在传统曲牌中,一个乐句也有四个基本音素,与引腔呼应,迂行渐缓.中国传统音乐文化中,曲毕一定要归律,实在不能归律,需要转接其他曲牌时,也可以犯调.宋代文人喜欢谈论曲牌音乐,常常讨论"杀声"用某字,而不是说某调,其实,古时候工尺音符就是汉字,字即调,后来字与调都通用了,都指曲牌音乐的音韵基调.在中国古语中,杀宫、杀声、结声、住字都是一个意思,即乐曲结束之声、停顿之声.当然,这些词也各有自己特殊的结束和停顿意义,尾腔有时也称煞声,杀与煞,音同字不同,在古音乐文献中,意思完全相同.

中国古曲牌音乐文献中,字、调意思相通,起字、毕字、住字都必须押曲牌音乐的曲韵.曲韵,用西方音乐理论看,即由起始曲调主音、上下属音和音程轴音、装饰音构成前后呼应相互对比帮扶的统一关系,所以传统曲牌"起字"一般为曲牌始韵,传统也称宫韵."毕字"为曲牌尾韵,一般必须和始韵呼应,俗称归宫."中住字"为曲牌中韵,又称"还腔","犯"字为转调结束后,返回到原曲牌始韵或尾韵,俗称犯腔犯调.有时,"犯"也指用原曲牌宫韵转旁腔,比如"住字犯",就是指用具有收束感的宫音,带出另一个长音.当出现这样的情况时,往往后面的长音会带出另一个腔调或曲牌,会出现另一个曲牌韵味的曲牌音乐.

中国古诗词创作中,常常出现"片""篇""破""艳"等等说辞,片,上下两个部分,也指薄而平的东西.曲牌音乐中,完整的乐句往往分上下句,上下对应.诗歌创作中的篇,为首尾完整的文字结构,中国曲牌音乐也有完整的首尾结构.破,在曲牌音乐中指打破原曲牌腔韵的一个乐段或乐句,它并不一定转调,可能只是节奏、音程变化.均,在曲牌中只是工尺字音的节拍音位."唱腔六均,慢腔八均,超出另增为艳",所谓"前九后十二,内有四艳拍",在曲牌音乐中,拍,不管发不发声,都占有音位,"七敲八肯"其实也都是音.顿,指停顿,断音之声.折声,上行之声.丁声,如敲打,同音相连,彼此断开.古诗词的片、篇、破、艳、均、顿等等,都和那些带有极强腔韵的曲牌乐谱起字、住字、结字等等创作相关,也都可以找到许多同源文化符号的证据.

川昆曲牌唱腔创作中,实际演唱和发挥为新编曲牌创作最后一步,也非常关键.中国有许多演唱艺诀,比如气息的控制是 :"忙中取气急不乱,停声待拍慢不断,好处大取气流连,拗则少入气转换."换气不要慌乱,声音气的支撑力度才强,声音保持和停顿也才稳当.当声音等待节拍时,气要慢慢放.曲子好唱时,可以深吸一口气慢慢唱 ;曲子拗口不好唱时,少吸一点气,方便转腔咬字.演唱吐字是 :"腔平字侧莫参商,须先道字后还腔,字少声多难过去,助以余音始绕梁."唱腔旋律音程变化不大时,先咬准字音,再兼顾音程变化 ;而字少腔多,旋律变化较大时,则要多关注变化音,使字腔流畅婉转.唱腔行腔是 :"顿前顿后有敲肯,声拖字拽疾为胜,抗声特起直须高,抗兴小顿皆一肯."行腔要有对比和变化,拖声拽字也要敏捷.上扬的腔调要唱得直而高,不可以软弱无力,亮不出嗓子.而该断开的地方,一定要留出拍板的空间,该停则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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