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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9-10-17
摘 要: 严歌苓小说中常以“窥视”作为独特视角。在其文本中, 个体、集体、自我, 无一不存在着“窥视”行为, 个体与个体之间的窥视善恶杂糅, 个体对集体的窥视卑微无奈, 集体对个人的窥视残暴恶劣, 而个体对自我的窥视体现了作者的“窥视”情结与作者对于自我与文化语境深刻的审视与反思。“窥视”书写中融合了严歌苓自身的“创伤性记忆”, 其中展开的复杂的文化批判与人性画卷值得掩卷深思。
关键词: 窥视; 严歌苓; 隐喻;
海外华人女作家严歌苓历来以塑造生动的女性形象见长, 她运转那根“翻手为繁华, 覆手为苍凉”的绣花针, 将政治、历史与民族的意义熔铸到一个个女子身上。而严歌苓在结构故事与刻画人物的过程中, 时常使用“窥视”这一视角展现人物心理、揭示深层内涵。“窥视”书写最早在严歌苓《雌性的草地》中露出端倪, 又在《穗子物语》中被集中书写, 转而在近作《芳华》中重复出现, 甚至《小姨多鹤》等史诗性作品也若有若无带上了“窥视”的影子, 其出现的高频使得“窥视”书写理应作为严歌苓创作的母题现象受到关注。本文试将严歌苓的窥视书写分为个体与个体间的窥视、集体化的窥视和个体对自己的窥视三类, 并结合严歌苓作品中具有典型意义的意象加以分析, 从而揭示严歌苓融入了自身思想感情, 用以展示人性本质、批判集体主义与封建传统、却始终充满人情关怀的特殊书写样式所具有的深刻内涵。
一、“窥视”之文本隐喻
“窥视”历来给人的印象并不美好, 它通常意味着鬼祟、卑琐和不怀好意的注视。弗洛伊德说, 窥视是人本能的深层次的欲望使然, 来自人天生的好奇心, 把外界环境作为其参照物的安身立命的技巧。在中国现当代作家笔下, “窥视”的含义经历了无数次的晕染。最早出现的“窥视”书写是鲁迅《狂人日记》中勾勒的“看与被看”模式, 自此奠定了一个典型的文学母题。紧随其后的郁达夫《沉沦》中留日学生的窥浴, 使“看与被看”模式增添了性与压抑的意味。后来以刘心武《我爱每一片绿叶》为代表的伤痕小说, 则是作家们在摆脱文革这个集体无意识窥视的大环境后的首次控诉。当进入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在以残雪、格非为代表的先锋作家笔下, “窥视”如同一个充满霉绿铜锈的垃圾场, 变成了“审丑”的手段。在陈染、林白为代表的“私语化”写作中, 她们对自我爱不释手的抚摩与对身体堂而皇之的展示, 甚至某种程度上满足了男性窥视欲。其中, 铁凝在《大浴女》、《玫瑰门》中的密集的窥视意象相对而言内涵加深, 她在暴露与剖析的同时施以“疗救”, 即为人类塑造了一个自我救赎的精神家园。1而在严歌苓笔下的“窥视”意象则更显复杂, 在她的作品中, 个体与个体之间的窥视善恶杂糅, 个体对集体的窥视好奇无助, 集体对个人的窥视残暴恶劣, 个体对自我的窥视则体现了作者的“窥视”情结与作者对于文化语境深刻的审视与反思, 更多地渗透了作者的目光。严歌苓作品中的“窥视”书写融合了她自身的“创伤性记忆”, 不仅使得“被窥视者”的内涵囊括万千, 遍及社会与历史的各个层面, 同时揭示了人性当中原始存在的“恶”的劣根性, 更揭示了现象背后的时代积习与革命话语对人性的扭曲摧残。严歌苓说:“有趣的故事说到底, 都是最能体现人性的故事。一个表面上是体现文化冲突的故事, 也许根底还在人性上。”2严歌苓通过“窥视”书写所展开的复杂的人性画卷值得掩卷深思。
(一) 个体与个体间的窥视
对于严歌苓所展现的个体与个体间的窥视, 根据其性质可以分为两类:出于对美的好奇与向往的窥视和试图暴露别人隐私的恶意窥视。在第一种情况中, 被窥视者基本上处于无知状态, 窥视者的窥视对被窥视者也不构成任何威胁, 这种窥视除了作为对美的一种呈现方式, 更多的蕴含着作者对传统伦理及异质语境下挣扎的“他者”的同情。在第二种情况中, 窥视者与被窥视者总会在某一个时刻正面交锋, 窥视者怀揣着对旁人的恶意企图给对方致命一击, 这与作者所写集体化的窥视所蕴含的文化批判一脉相承。本部分主要论述严歌苓作品中出于对美的好奇与向往的窥视, 后一种情况在集体之间的窥视再详细论述。
不难发现严歌苓对女性身体与灵魂的美一直处于一种“膜拜的战栗”3中, 而在她的小说里有多处是借“窥视”的方式展现那种独特的女性之美的。如《小姨多鹤》中:“……小环正看着的是个女人透顶的女人——灌足浆汁的皮肉把凸处不知羞耻地腆出去, 又在大腿交叉处叵测地收敛。”4多鹤裸露的母体之美所呈现的原始张力令小环震撼。小环作为张俭妻子, 其身份和不能生育的状况都使得她对多鹤产生好奇与欣羡, 而这种情绪也自然地通过“窥视”的方式表现出来。同时, 严歌苓对多鹤身体细致的描写既非为了迎合读者, 也非女性作家对女性身体高屋建瓴的自我暴露。在这里, 严歌苓是带着一丝对希腊神像般瞻仰的态度, 而采用特殊的“窥视”视角则有利于通过对比窥视者身在暗处的自卑欣羡和被窥视者的“无知的高尚”, 从而使得女性之美得以充分展示。与此同时, 小环是因日本人的迫害流产, 从此成了一片“枯黑的荒地”的, 所以她对多鹤身体之美的欣羡更多的是因为“……它的诱陷最终目的就是分娩出这么一团粉红色的小肉肉。”5小环明白只有生殖才能使一个女性变得完整, 她的羡慕与自卑背后隐藏的是针对女性的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封建伦理道德。那无懈可击的男权社会原则与话语正是“将女性之他性、异己的本质尽数洗去, 转化为令其可接受的东西, 如传宗接代的工具或妻、母、妇等职能, 从而纳入秩序。”6朱小环为自己的不能生育而自卑欣羡, 对多鹤情不自禁地窥视, 正是因为她已经被中国传统封建伦理纳入秩序, 并心甘情愿要为自己作为一个女性而生育职能残缺的“罪孽”负责。
同样出于对美的好奇与向往的窥视出自《女房东》, 老柴对洛克太太的私人用品产生无限遐想:“……他不懂为什么这纸巾就让他狠狠地心乱一霎, 从这纸巾上他似乎一下子对沃克太太窥视太多。”7老柴与妻子离婚后孤身潦倒于异国, 对房东洛克太太产生了浓厚的好奇。有很多人把老柴偷窥洛克太太当作一种变态行径, 其实不然, 老柴的“窥视”中藏着对洛克太太的好奇和对美好女体的向往, 且这种好奇与向往都是浅尝辄止、胆小怯懦的, 一旦“窥视”行为被发现, 他即刻选择搬走。直到最后洛克太太都没有正面出现, 但“窥视”的写法使得有关洛克太太支离破碎的印象得以重合, 显现出一个柔和美好的倩影, 也正是作者对女性之美的一种特殊展现。与此同时, 区别于其他窥视者的是老柴是千千万万异国零余的“他者”中的一员, 他是移民。移民这个群体在一个新鲜陌生的社会中, 由于文化身份的尴尬带来失语和零余, 情感是压抑而错位的, 性格是畸形的, 但这畸形是整个群体、社会的写照。8老柴对洛克太太的窥视在表层上展现的是他对真善美的女体的向往, 更深层的则是展示了他作为移民群体中的一员在陌生语境中的自卑和失语。正因为这种能引起广泛共鸣的处境, 才使得他们的“窥视”具有可理解的意义。
无论是小环还是老柴, 本质上都是“他者”, 他们在暴露内心情感时都无一例外地采取了窥视的方式, 作者通过窥视表现了对女性之美的认同, 同时也引起读者对于“他者”处境的同情与深思。以上即是对于个体与个体之间出于好奇与向往的窥视的论述, 关于试图暴露别人的隐私的窥视主要与文革时期的革命话语相关联, 在当时严酷的政治环境中, 个人只不过是群体中的一份子, 并不作为单独的个体所存在, 所以我们在下面集体化的窥视中再重点论述。
(二) “裘格斯指环”的魔法——集体与个人之间的窥视
对于严歌苓笔下的集体中的窥视, 可以根据内容分为互逆的两类:个人对于集体的窥视和集体对个人的窥视。前者主要是出自严歌苓女性成长史系列作品中, 窥视者由于特殊性格和自卑心理与集体格格不入, 只有通过窥视的方式小心翼翼地试图自保。后者则包含两种情况, 一种是出自青春的蒙昧与好奇的窥视, 另一种则被镀上了文革时期异质环境中集体主义的罪恶, 其中通过窥视别人以求揭露其隐私的情况数不胜数, 在这种窥视中, 每一位窥视者都安全地隐藏于集体, 对于被窥视者毫无顾忌地落井下石, 正如柏拉图关于隐形戒指的寓言, 如果谁拥有了一枚裘格斯指环, 具备了隐身的魔法, 那么他将无恶不作。9
1. 无奈的自保方式——个人对集体的窥视
严歌苓在提及自己写作主体时说过:“她如果生活得太好了, 就没什么好写的。”于是她的作品中的女性大多历经磨难, 其中有一部分天真泼辣且具备超人的力量, 成就了“一部女人的史诗”, 而另一部分则是最普通灰色的小人物, 如《芳华》中的何小曼。小曼在父亲自杀、母亲改嫁后便被众人默认要做个“本份的拖油瓶”, 极度的敏感与自卑使得她情不自禁地在母亲与继父卧室外倾听“母亲的牺牲有多大”, 并对弟弟的小举动无时无刻地关注, 但这种“靠近”却使她的处境更加艰难, 而这种艰难在她进了文艺兵群体后愈演愈烈。无论是母亲现有一家, 还是文工团美丽活泼的女兵们, 何小曼始终是一个被孤立的零余者, 她为自己复仇、争夺主体性的方式也非常极端:“窥视”、“偷窃”、“自虐”、“装病”, 而每一次都无一例外被残酷地揭露。正如萨特所说, 世界是荒谬的, 人生是孤独而虚无的, “他人即是地狱”, 正是因为小曼周遭的所有人的存在都使她感受到了威胁, 这种威胁感既源于父亲受人揭发给她留下的阴影, 又源于她作为“拖油瓶”所养成的敏感多疑的性格, 更源于周围人对她的伤害与排挤, 所以她要通过“窥视”早早嗅到危险的信号, 用获取更多信息的方式慰藉自己恐惧孤独的内心。同样, 《雌性的草地》中如幽灵般的小点儿对女子牧马班的窥视也充满了一种畏惧、试图自保的弱者心理。她常年藏身于黑胶雨衣下, 银白色的面孔和卑劣的内心形成鲜明对比, 她害怕牧马班的女子会使自己暴露身份, 同时又为她们蓬勃的生命力和至死不渝的坚韧精神所感染——尽管这只是一种被蒙骗的虚幻乌托邦, 小点儿渐渐地改掉了身上的不良习气, 从自保转换成自我完善, 最后也从暗地里的窥视者变成女子牧马班的一员。在这两种情况中的窥视, 窥视者都是作为“弱势群体”出现的, 她们具有强烈的不安感, 窥视只是她们惶恐内心的外在表现。
2. 青春的蒙昧与集体主义的罪恶——集体对个人的窥视
以上我们提到了一种出于自保心理的个人对集体的窥视, 这种窥视是绝对弱势的, 而在集体对个人的窥视中, 窥视充分体现了它的侵略性。这种窥视通常采取的手段是围观, 围观作为另一种形式的“窥视”, 以扎堆的群众作为天然遮掩, 眼光不必鬼祟, 道德与良知的谴责也可轻松卸下, 隐藏在群体中的窥视者因安全而更有底气, 单纯出于蒙昧与好奇的窥视者可以借此摆脱羞赧感, 出于恶意的窥视者亦能对那些“异类”正大光明地恨之入骨。
“‘窥视’说到底, 就是窥视者对个人私密空间的闯入和破坏。”10“窥视”行为有很大一部分起源于欲望, 更清晰地说应该是性欲。这在严歌苓小说中刚开始是带着朦胧的情感和女性成长史意义的, 如《拖鞋大队》中女孩子们参加野餐时都脱下了外衣, 互相递着目光窥视彼此, 带着对性的蒙昧与好奇打量各自身体发育情况。《白麻雀》中班玛措给涨奶的小蓉吸奶:“女兵们觉得眼前的场面既壮丽又恐怖, 并且也有点无法看透的怪异。这种怪异似乎与性有关, 引起她们隐秘似的兴奋和罪恶感。”11这里的两处窥视书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你明我暗的窥视, 而是众人心照不宣的打量, 少女群体对于具有性意味的场景的好奇, 前者体现的是少女渐趋成熟的性意识, 后者体现的是女兵们被压抑的性欲在新鲜的刺激下扭曲变形, 而归根结底, 这里“窥视”行为的产生都是由于内心的需求, 是受一种下意识的内驱力即对性的追求的影响。这里的窥视书写, 展现的是女性在面临青春成熟征兆时的好奇与不可抑止的惧怕心理。
从另一个层面上, 集体化的窥视更多的一面是展现了人性之恶。这种恶多源发于革命语境下人的异化, 人与人之间丧失了最基本的信任感, 通过窥视别人获得揭示与暴露的满足, 以实现自证清白的目的。《拖鞋大队》的女孩子们并非仅对彼此坦荡暴露的身体好奇, 她们好奇的是从不露出身体部位的耿狄。“耿狄解开扣子, 所有眼睛都往她解开的袄襟内部看。她盘腿坐在地上, 这时所有的眼睛转了方向, 全朝她裤裆来了。”12不管耿狄对拖鞋大队的女孩子有多少次慷慨解囊、拔刀相助, 都始终不能为她的与众不同“赎罪”, 女孩子们的窥视欲望正如那个充满疑心的大时代一样, 容不得异类存在。故事最后拖鞋大队将耿狄砸伤并“验明正身”, 却发现耿狄是个地地道道的女人。反讽的结局证明了女孩子们窥视与揣度的可笑和她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劣。她们之所以对耿狄采取如此极端的窥视甚至是暴力, 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集体环境的影响, 她们的父亲因文革被关进监狱, 互相通过揭发来戴罪立功, 她们因此也对身边的人怀有兴味十足的揭露欲望。
如果说《拖鞋大队》中“窥视”行为大多出自对异类的抵触, 其背后的革命话语尚不那么明晰, 那么《小顾艳传》、《角儿》以及严歌苓近作《芳华》则触目惊心地展现了那个高压、令人窒息的时代对人性本恶的触发与纵容。《小顾艳传》开篇展示的就是整幢楼为窥视提供了天然优势的“凹”字形状, 在这里任何人都毫无私密可言。为了曝光小顾的私情, 女孩子们骗她去安装灯泡, 然后拿着手电筒往她的裙子底下照, 证实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连裤衩都没来得及穿”。《角儿》中的朱依锦在文革时期受尽折辱后吞药自尽, 她被及时送进了医院, 雪白的裸体堂而皇之地横陈着, 整个医院连瘸子都要拄着拐杖来窥视她。小小的穗子像一个守卫一般守着朱依锦, “我感到九岁的自己渺小极了, 就那样被人们那样省力地拎到一边……如刀的目光把毫无防卫的萌娘从头到脚细剁了一遍, 斩了一遍”13同样的情节在近作《芳华》中更为惊心动魄, 如众人在发现“造假的胸罩”后的蹲守勘察, 找到“元凶”小曼后的穷追猛打, 以至于小曼被逼无奈发出恐怖的无词的号叫……文革时期的人们是疯狂的, 人伦感情决然而去, 无论是《拖鞋大队》中的女孩子, 还是《角儿》中“最广大的人民群众”, 还是《芳华》中以文工团为代表的磨灭人性的团体组织, 有的只是揭示别人隐私、充当旁观者的快乐, 而这种揭示通常会采取藏匿于群众里肆无忌惮地“窥视”的方式, 并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从而得以披着革命的外衣大行集体主义的神权, 却丧失了人基本的善良与尊严。
(三) “王后的窥镜”——个体对自己的窥视
严歌苓作品中的窥视存在于父母亲人之间、朋友邻里之间, 甚至个体由于受到压抑或刺激, 也会对自己具有窥视的情结, 荣格曾说:“情结是通往无意识的忠实道路”14由于情感受到压抑、刺激而扭曲, 使得人对于自我产生了一种批判或欣赏之情, 从而产生情结, 情结的存在使人的无意识的潜在内容和情感力量得以展现, 但这种窥视往往需要媒介, 如严歌苓往往在梦境与镜子的象征中展开窥视历程。
1. 梦作为象征的自我窥视情结
“梦不是一种躯体或生理现象, 而属于一种心理现象, 它的动机常常是寻求欲望的满足。”15《穗子物语》是严歌苓的自传性小说, 一开始作者就说:“我做过这样的梦:我和童年的自己并存, 我在画面外观察画面中童年的自己, 观察她的一举一动……”16作者的梦其实是她展开对自己童年窥视的心理现象的反映。可以说, 《穗子物语》就是一部以窥视为主体的书, 是严歌苓窥视着自己的成长历程, 无论是穗子和“拖鞋大队”一起伤害小顾, 还是穗子被上交她与男友的情书以至于被孤立乃至自杀……严歌苓都以客观的笔触呈现那个人性向恶的时代, 呈现在那个环境中穗子多次充当着窥视者, 却同时也是“被窥视者”的形象。这里其实体现了严歌苓一种“创伤性体验”, 她本人经历了与书中小穗子类似的情况, 在多年之后仍然无法释怀, 于是在《芳华》中再度出现了《穗子物语》的同题异构。严歌苓所痛心的是, 在当时那个时代, 讲坏话是一件正义而荣耀的事情, 这不仅使得人性的恶被充分彰显, 使人对这种恶有一种不自知的狂热崇拜, 还在于将原本朴素善良的人彻底伤害之后使他参透了“奥妙”, 像小穗子的父亲那样也学起讲别人坏话。这时, 仅剩的纯真也被打上集体主义的烙印, 恶被激发, 同时恶又在被“塑造”, 横行的恶肆无忌惮地吞噬人们残存的善良, 其中最典型的方式就是窥视, 然后揭露。
同时, 严歌苓在梦中与小穗子沟通, 从而对当时的场景展开描写, 这是在运用窥视的方式展开叙述, 而她在《穗子物语》中的故事大部分都是有关窥视的故事, 于是, 窥视叙述与叙述窥视相结合, 共同揭示了文革这样的大环境是如何统摄集体大众, 如何使国人丧失了最起码的同理心的。
2. 文本中的自我窥视书写
从上文已知严歌苓在小说创作时有一种自我“窥视”情结, 她在《穗子物语》展现的便是完整的自我窥视, 作为一种情结, 它在严歌苓的其它小说中也有多处可见。
作为窥视所需的媒介, 镜子显然是一个饱受青睐的物件。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曾举过这样一个例子:“奥莉维亚在镜中发现一副陌生的面孔:这是她——客体突然矗立在自己的面前;她感受到瞬息消逝、但强烈的激动……”17在奥莉维亚所期望引起的爱慕中, 她只寻求自我爱慕的证实。镜外事物的本像和镜中呈现的虚像共同组成了一个对视的空间, 这一空间之所以特别, 是在于双方的极度相似。“照镜子”这一行为的完成, 实际上就是一次女性表面与心理的互相窥视过程。《红罗裙》中的海云最喜爱的一件事情就是不断地试衣服, 站在镜子前细细打量自己容貌的变化。海云通过不断证实她的美丽来使自己获得满足:“她身子一进入那滑溜的、柔软的衣裙, 往客厅大镜一站, 神便定下来, 一种愉悦出现了……”18但窥视着海云美貌的不仅仅是她自己, 显然房间里的三个男人都各怀心思:“镜子折射出三个男人的神色, 她明白自己的美丽对他们是白白一种浪费, 同时也对他们是无情的一份折磨。”19海云以骄傲的眼光反过来打量观众, 为自己得到的窥视的目光疯狂地愉悦, 她引起了爱慕, 也找到了自我爱慕的证实。追根究底, 海云对自我的窥视以及沾沾自喜, 已经不是女性对于自身形象单纯的关注, 她的病态式的执念根底上是一种无边的孤寂, 与老柴一样作为异国零余者, 她因失语和寄人篱下而异化的情感既体现在她与儿子和义子的病态关系上, 也体现在她对自己躯体的窥视情结上。
比起《红罗裙》中密集的照镜子意象, 《雌性的草地》中小点儿的“自我窥视”则具有完全不同的隐喻。“那个小点儿本身就是欲望的化身, 她瞒着姑妈和自己的姑父乱伦, 对面斑驳的镜面照着两具绝不相称的躯体, 那活活的一对驴的样子印证了她的罪恶。”20小点儿在这里对自己的窥视既是一种审视, 也是一种觉醒, 透过镜子她看到了自己的好吃懒做、不知羞耻。波伏娃说:“倾向于享受女性身份带来的便利, 是对自身完善的阻碍”。21小点儿此时拷问自己的正是她一直所践行的用身体交换便利的真理。镜子充当了小点儿自我窥视的媒介, 也象征着小点儿对自我人性的疗救过程。
二、严歌苓窥视书写的终极意义
严歌苓曾说:“我是一个很会爱, 很有感情的人。”她在写作中诸多的窥视书写, 自然离不开她个人的经历:父亲在文革中的遭遇、亲眼看见萌娘的受辱、自己遭受初恋男友背叛以至于自杀……这一系列的创伤性体验, 给予了她压抑痛苦的内心感受和深沉冷静的批判笔触, 并使她产生了自我窥视情结, 这种情结折射了整个时代对恶的纵容与塑造。但严歌苓的窥视书写, 却始终萦绕着情感的力量, 关怀的声音从未缺席。
同样是书写“他者”, 严歌苓的界定更加丰富, 其中包括与郁达夫《沉沦》一样的异国零余的“他者”, 如《红罗裙》中的海云和儿子, 严歌苓为他们安排了一个看似清醒的结局——两个儿子外出, 海云和丈夫恢复了正常的婚姻生活, 说明严歌苓对于畸形的情感尽管同情却仍旧是愿意加以拯救的。又有作为性别上的“他者”, 如《小姨多鹤》中朱小环的窥视体现了在当时女性的失语处境。但不管遭遇多少磨难和伤害, 多鹤坚韧的精神和崇高的母爱都贯穿始终, 展现了“母性是最高的雌性”的终极意义。同时也包括文革时期被驱逐出群众的“他者”, 如《角儿》中的朱依锦, 她饱受摧残的遭遇代表了作者对当时整个时代人性泯灭的控诉, 但同时穗子对朱依锦忠心耿耿的守护也体现出人性的关怀。
“窥视”在大部分作家笔下是审丑的代名词, 可在严歌苓的作品中, 有些窥视甚至是故意用于展现美的, 这一部分作品主要以《女房东》为代表。即使是写“丑”, 严歌苓在批判集体主义的同时, 始终将自我融入其中, 和《穗子物语》中的小穗子宛如镜前的本像与虚像互相窥视。其中《小顾艳传》, 可以作为严歌苓作品中“跪着原谅世界”的女性形象塑造的一个前兆, 小顾饱受女孩子们的窥视和众人的伤害, 却依然死心塌地地用自己的方式爱着杨麦, 她在她那个混沌未开的世界是幸福的。这便是严歌苓塑造的特殊的“反窥视”精神, 不似残雪作品中人们用钉子钉满房屋的极端化做法, 而是敞开胸怀接受苦难和伤害, 而是用一种不明显、不引起关注和怨恨的方式保持内心的善良纯粹, 正如严歌苓所说:“我发现我始终都欣赏着这种属于弱者的宽容与强悍, 甚至为它着迷。平衡、中和强者们的侵略与破坏的绝密武器就是这些‘弱者’, 只有他们才能一次次修复强者们弱肉强食的残局。”22这无疑也是具有崇高的审美意义的。
注释:
11.邢倩倩.论铁凝小说中的窥视情结[D].吉林大学,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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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5.严歌苓着.小姨多鹤[M].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2, 第34页.
56.孟悦、戴锦华.浮出历史地表[M].河南人民出版社, 1989:7.
67.雷达着.近三十年中国短篇小说精粹[M].长江文艺出版社, 2006, 第131页, 第135页.
78.郝丽平, 黄振林.严歌苓作品中“畸形情感”的创作心理研究--以《白蛇》《红罗裙》《女房东》为主要研究对象[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 , 2015 (08) :118-122.
89.《柏拉图全集》第2卷, 王晓朝译, 人民出版社, 2003年版, 第315-316页.
910.施畅.残雪小说的窥视书写[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2012 (06) :143-150.
1011.严歌苓着.吴川是个黄女孩[M].成都时代出版社, 2006, 第89页, 176页.
1112.严歌苓着.穗子物语[M].天津人民出版社, 2014, 第7页, 第162页.
1213.22.严歌苓.《波希米亚楼》.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9年版, 第72-73页;第245-246页.
1314.申荷永.荣格与分析心理学[M].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4:751.
1415.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北京出版社, 2012:45.
1516.严歌苓着.穗子物语[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5,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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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0.严歌苓着.雌性的草地.[M]当代世界出版社,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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