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素草书的形成与艺术特点

时间:2019-09-27

　　怀素是唐代以狂草着称的大书法家, 他一生对草书艺术刻苦实践, 开辟了狂草的新领域, 在中国书法史上占据着重要地位。近年来对怀素的研究者逐渐增多, 其中多从怀素书法作品的赏析、怀素生平考、怀素书法的影响等方面入手, 怀素虽是僧人, 但很少人从禅学角度剖析其书法, 笔者认为禅对怀素草书风格的形成有着重要影响, 书禅会通是怀素草书一大特色, 这一特色不仅丰富了他草书创作的语言, 同时使他的狂草又达到了一种新的意境, 在中国书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

　　一、怀素草书的形成

　　书法中的禅意最早可追溯到魏晋时期, 如:王羲之书《兰亭序》的空灵静逸之韵, 泰山《金刚经》的圆逸清健, 智永《千字文》的超逸恬淡等等, 怀素则在此基础上引禅入书, 达到书禅会通的新境界。当然任何一位书家的成功, 不可能是凭空臆造, 都脱离不了他所生活的时代以及自身生活的经历, 都要先吸收前人宝贵的经验再加上自己的创意, 融会贯通, 最后才能自成一家。怀素融禅入书, 形成风格独特的狂草书风, 得到当时和后世人们的高度赞扬, 也是有渊源可寻的。

　　(一) 怀素草书形成的社会渊源

　　唐初东晋书风风靡一时, 唐太宗李世民酷爱王羲之书法, 由于帝王的倡导, 王羲之的书法地位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 举国上下互相模仿。此外唐代在经济文化上有着大唐气象, 思想意识非常开放, 这都为书法艺术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社会条件。到盛唐的时候, 经济繁荣, 间接地促使法帖在市场上流通, 学书者不再局限于士大夫阶级, 一般庶民也购帖学书, 文化开放政策增进了唐代书法的深度, 帝王的喜好以及社会经济之繁荣, 促成了唐代书法的普及。怀素作为一代僧人, 能够学书当然也受到这种环境的影响, 他的书法狂放自然, 颠而不乱, 也离不开唐代这种开放的文化底蕴。

　　除了上述诸因素, 禅学在怀素的书法创作中也发挥着重要作用。所谓“禅”原是印度语“禅那”的译音, 南北朝时期菩提达摩来中原传教, 创立了“以心印心、见性成佛、不立文字”为特点的禅宗, 使禅宗在中国发展起来。在唐代, 禅宗受到帝王重视, 当时的士大夫、文人雅士与僧侣往来唱和成为一种风尚。怀素的家乡湖南长沙正是禅宗盛行之地。他自幼出家, 不管他愿不愿意, 在学习书法之前, “经禅”是他原来生活最主要的内容, 佛教的思维方式, 禅宗的思想内核不可能不对他产生影响。总之帝王对书法的喜好、唐代经济的繁荣、南北文化的合流, 禅宗思想的发展这些都直接或间接的影响着唐代书风, 同样也影响着怀素。

　　(二) 怀素草书形成的书学渊源

　　怀素早年生活在湖南, 虽然有伯祖慧融禅师指点, 并且勤奋好学, 但毕竟所见有限。后来他赴长安, 目睹古人、名家真迹, 视野逐渐开阔。

　　1. 远溯汉魏六朝钟、张、二王, 近而继承张旭

　　宋代姜夔认为学习草书的过程为:“先取张芝、皇象、索靖章草等, 则结体平正, 下笔有源。然后仿王右军, 申之以变化, 鼓之以奇崛。”[1]怀素的草书似乎也遵循这条途径。观其书学渊源, 可以看出, 他的技法远溯汉魏六朝钟、张、二王, 近而继承张旭。

　　南宋王象之《舆地纪胜》中记载:“素睹二王真迹及二张草书而学之, 书漆盘三面俱穴。”[2]据此, 我们得知怀素的草书乃奠基于张芝、张旭, 另一方面, 生活在二王书风笼罩下的唐代, 怀素自然也受到二王的规范。在《宣和书谱》所收录的怀素法帖中, 唯一一件临帖, 所临写的即是王羲之的《怀间帖》。至于楷书, 虽不见怀素的楷书传世, 但观其草书形式法度的严谨性, 我们可以推测, 他的楷书基础必定十分深厚, 而钟繇是楷书的奠基者, 以怀素的勤学态度, 钟繇必定成为怀素的学习对象。可以说怀素的书法不离魏晋法度, 而又能自出新意;取法汉代张芝的草书, 又从钟繇处汲取楷书精华, 在张旭狂草的指导下, 使其狂草艺术显现出规入矩的意象。

　　2. 师从邬彤, 得悟于颜真卿

　　将禅意引入艺术, 是盛唐之后中国艺术思想史的一大潮流, 革新派书家在尚法的思潮中, 能走出一条崭新的道路, “悟”便是创新的一个关键。怀素求教于邬彤, 邬彤教他笔法, 告诉他张旭“孤鹏自振, 惊沙坐飞”[3]悟得笔法的经过, 并将自己学书的体会一并告之。怀素又向颜真卿请教, 他则教怀素从自然事物中去自悟。独学而无师, 即使古书家真迹在前, 亦难以窥见其中的奥妙, 怀素能得到张旭两位弟子的传授是何其有幸, 邬丹传其笔法, 颜真卿提醒他于师授之外, 须得自悟, 这无疑对怀素的书法产生了重要的启发。

　　3. 从大自然中汲取灵感

　　怀素作为一个寺僧, 孑然一身, 无牵无挂, 虽处身社会却又超然物外, 他漫游名山大川, 拜访书法名人, 追求自然之美。他崇尚自然, 投身山水之间, 这不止是自然给他带来的快乐, 更多的是道法自然, 从自然中得到启发, 吸取大自然中的养分, 以达到天人合一的自然境界。他说:“夏云因风变化, 乃无常势, 其痛快处如飞鸟出林, 惊蛇入草, 纵遇坼避之路一一自然。”[4]通过观夏天云彩的奇特变化, 悟出书法笔法、章法的多变。

　　总的来说怀素的书法, 可谓是远法古人, 近追时贤, 他既有纵向向历史大家取法;又有横向吸收同时代的书法艺术精华;同时还从大自然中得到感悟和启发。实践出真知, 如此反复, 不断提升艺术见解。他认为人的思想与诸法是无形的, 我与佛是相通的, 他恰如其分的将对禅的理解运用到他的草书创作中。

　　二、怀素草书的艺术特色

　　怀素身处中唐时期, 当时禅宗思想盛行, 在禅风熏染下他的书法表现出与以往不同的面目, 他不循规蹈矩, 墨守成规, 让狂放不羁的生命主体情绪得到充分释放。具体表现为以下三点:

　　(一) 中锋紧密, 瘦劲通神的笔法与笔势

　　用笔千古不变, 怀素用笔之法承袭张芝、张旭, 多中锋, 起笔圆润, 结体紧密, 字体参差, 行与行, 字与字之间大多安排紧密, 错落有致。整体而言, 怀素草书字字连贯, 行气紧密, 字势生动, 神采飞扬, 富有感染力。

　　以《自叙帖》 (图一) 为例, 在运笔上, 轻松自如, 起伏波变, 有疾有缓, 有轻有重, 极富节奏动感, 其中多中锋用笔, 线条如钢丝环绕, 圆劲有力, 绵长却坚韧跳跃, 瘦硬通神。怀素运用非常简洁的线条, 但这是经过提炼之后的纯粹线条、无杂质、无繁缛。点画之间注意相互呼应, 注意笔势的连带作用。起笔舒缓, 逐渐加速, 到最后纵横挥洒, 自然洒脱, 前后贯通, 犹如飞流直下的瀑布, 将万千气势化为豪情融于笔墨之中。

　　不仅如此, 怀素还以其善于用墨着称。通览怀素作品, 可见其下笔时, 笔画较重, 随着笔熟手热, 速度增加, 笔势更加轻灵快活, 沾墨一笔书至墨疏而淡。如:图一的最后一行, 在疾速之中, 墨色已失去常规, 随机而来的枯笔, 犹如挺拔于山岭之劲松, 苍老倔强, 艺术家的个性和情绪得以充分的展现和外化。

图一:怀素《自叙帖》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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