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性思维的内涵、运行阶段与特征

时间:2017-06-18

人们常说思维是地球上最美丽的花朵,在这个团花锦簇的思维家族中,批判性思维该是其中的一朵奇葩了。尽管批判性思维存在于任何思维阶段,但是自觉的批判性思维,只有在思维发展到一个较高级的阶段才会出现。按照批判性思维的基本结构、运行阶段和基本特征,可以将其基本图式表示如下图1:

　　一、批判性思维的内涵

　　批判性思维是英语Critical Thinking的直译。从英语词源考察,critical是从希腊文kritikos逐渐演化而来的,本意是以提问来弄清事物的意义,通过分析、辨明事物而做出自我判断的一种能力。在现代英语中,Critical Thinking主要指质疑辨析、抓住要领、弄清情况和清晰敏锐的日常思维。对批判性思维含义进行较早论述的是杜威提出的“反省思维”的 概 念,是 指:“对 于 任 何 信 念 和 假 设 性 的 知识,按照其所依据的基础和进一步导出的结论,去主动地、持续地和周密地思考,就形成了反省思维。”[1]

　　稍晚一些的约翰·查菲认为,“批判性思维就是仔细检查我们的思维和他人的思维,使我们的理解能力得以提高,从而能更清晰、更全面地认识世界。”[2]人们对批判性思维逐渐由功能研究进入到结构分析。布朗和基利认为,进行批判性思维的关键技巧,就是善于提出批判性思维的问题;批判性思维的态度应包括:智力上的好奇心,虚怀若谷,兼容多种现实;灵活宽容;对自己的信念谦逊有让以及知识上的怀疑主义。

　　对批判性思维的界定关键是对“批判性”一词的理解。所谓批判性,就是指通过质疑提问和分析问题,以达到澄清事实和划清界限,它是对思维前提、思维过程和思维结果的全面审查和监视。在这一问题上存在两种误解:一是把批判理解为说别人的坏话,对别人评头品足,专挑某人或某物的毛病、缺点,甚至不惜代价和不择手段地侮辱、诋毁某人或贬低某物;二是把批判直接理解为批斗,其目的是打倒或消灭对方。这两种误解都是从否定意义上来理解“批判性”的。由于这两种误解的流行,使得有人把“批判”当作进攻的武器而不怀好意地恣意使用,而有人见“批判”而却 步、谈“批判”而色变。在这里,我们 必 须 申 明 的是,应该把“批判”作为“解剖刀”而不是“武器”,通过这个“解剖刀”,使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一层一层地向我们展开,最终使我们弄清楚其庐山真面目,这正是批判性思维的真谛所在。诚然,进行批判性思维离不开批评,但是这种批判是善意的;进行批判性思维离不开评判,但是这种评判 是 公 正 的,所 做 出 的 是 有 说 服 力 的 和 有 根 据 的判断。

　　从批判性 思 维 的 功 能 来 看,其 所 要 达 到 的 目 标 有 两个:一是分析问题、弄清情况,以便做出正确的判断,以此为基础做出恰当的决策和采取有效的行动。这是就具体问题而言的。二是对思维自身来说,采取批判性思维方式的人有利于提高和改善思维,从而使思维更有效率。我们可以把批判性思维本身理解为提高思维效率的有效途径之一。因为,批判性思维不仅反思思维的外部情况,而且反思思维自身,批判自身,对自身进行全面的审查和监视,以此发现 自 身 的 长 处 和 不 足,从 而 扬 长 避 短,提 升 思 维素养。

　　从批判性思维的结构来看,大体包括两大方面,即批判性思维品质和批判性思维技能,表现为心理品质和个性心理特征的有机统一。批判性思维的品质是“发动机”,它使批判性思维能够进行;批判性思维的能力是“指南针”,它使批判性思维如何行进。对于任何一个个体来说,缺乏批判性思维品质的人是思想上的懒汉,缺乏批判性思维技能的人是思想上的莽汉,两者都不能保证批判性思维的良性运行。

　　二、批判性思维的阶段

　　批判性思维的基本运行过程是与问题相伴随的。如果从批判性思维的构成来看,批判性思维核心品质就是质疑精神,批判性思维技能就是发问和解疑技能。质疑是批判性思维过程 的 起 点,它 是 要 对 观 点、方 法、论 据、结 论、原理、语意等等的准确性、可靠性、权威性等的拷问和诘难。

　　只有不断地质疑提问,才能使批判性思维运行下去,使事情彻底水落石出。朱熹曾说:“读书无疑者,须教有疑;有疑者却要无疑,到这里方是长进。”陆九渊也说:“为学患无疑,疑则长进,小疑则小进,大疑则大进。”苏格拉底把问题比喻为接生婆,能帮助新思想的诞生。我们可以问题为线索,对批判性思维的基本运行阶段进行描述。

　　第一阶段是启动思维,发现问题。问题是客观存在的,问题不能发明,但可以发现。然而,对于没有问题的头脑来说,再尖锐突出的问题也等于无,拥有发现问题的头脑,是具备批判性思维的首要条件。恩格斯曾在《资本论》第二卷1885年版序言中赞叹马克思的高妙之处:“在前人认为已有答案的地方,他却认为只是问题所在。”[4]正是这种问题意识,使马克思在对传统价值理论的批判性思考中,发现了剩余价值学说,从而揭开了资本主义剥削的神秘面纱。发现问题固然是批判性思维的前提,然而如何才能发现问题呢?这首先就是要通过我们的眼、耳、鼻、舌、身,获取足够多的关于事情的感性信息材料。如果是作为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则当尽可能地对当时的情形进行模拟和还原,以求得事情最原始的实情。这也是批判性思维在这一阶段最主要的任务。

　　第二阶段是审查思维,分析问题。毛泽东指出:“我们的实践证明,感觉到了的东西,我们不能立刻理解它,只有理解了的东西,我们才更深刻地感受它。感觉只解决现象问题,理论才解决本质问题。”[5]这就是说,我们必须对感性信息材料进行分析,对这些粗糙的材料进行加工,包括选择、组织、分 类 和 解 释 等,才 能 获 得 理 论 认 识。上 文 说过,批判性思维需要分析,但分析不仅仅是分解,不能仅仅把批判性思维理解为“解剖刀”。分析问题通常先采取两种方向相反的思维方式即分解和综合,然后又必须汇聚到一点,才能更好地把握问题的本质所在。分解思维就是抛开一个整体性的事物,而把它划分为几个部分,并对各部分信息作深 入细 致 的分 析,从而能够得 到 各 部 分 的 理 论性、本质性的认识。这种分析方式易于挖掘出各部分表面信息背后隐 藏的 东 西,能最 大限度地利 用 已 经 获 取 的 信息,找出各部分的问题所在。但是,由于缺乏整体观念,又容易只见树木、不见森林,陷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尴尬之境。所以有必要通观全局、整体思考,尤其是在这种分解思维的基础上,再对分析结果所得到的认识,放在整体事物的大背 景下 进 行综 合思维,才能弥 补 分 解 思 维 的 不足。只有分解思维和综合思维各尽其妙,才能相互补充、相得益彰,从而得到全面准确的对问题的认识,以做出恰当合理的判断、决策和结论。

　　第三阶段是确认思维,检验问题。在对问题的分解和综合的分析中,我们得到了对问题的较为清晰的认识,批判性思维至此似乎已经完成了任务。其实不然。批判性思维将进入第三阶段即检验阶段。这一阶段首先是在思维中,把对整个问题的思维的环节重新运演一遍,以期能发现以前思维的疏忽遗漏、不妥和矛盾之处,达到在思维中对以前思维的纠错和修复功能。换句话说,这一阶段的任务就是对前两个阶段的思维结果、结论和形成的方案进行反思、评估和期望。这是人的大脑的独特之处,动物是不可能做到的。这个阶段最能体现出批判性思维的特色,是批判性思维不可忽视的一环。

　　通过理论思维来检验思维本身还是不够的,这一阶段还回到实践思维来检验思维结果。在实践过程中,实践主体已经具有了对问题的较为全面的认识和抽象的把握,并已预期到实践的结果。正因为如此,所以在一般情况下,主体往往是在实践中实践着认识的结论。主体如果没有获得预期的实践结果的话,则可能是认识的结论出现了偏差,从而需要对以前的思维过程进行修正;如果获得了预期的实践结果,则表明认识的结论在一定程度和范围内是正确的,从而可以进一步推广这个结论,指导新的实践,直到出现新的问题的时候,新一轮的批判性思维过程又将开始了。

　　值得注意的是,批判性思维的这三个阶段并不是绝对分开的,有时候也不是完全按照这种顺序进行的,在实际的批判性思维过程中,各个阶段彼此连接、有时交叉进行。同时,还要注意的是,批判性思维的基本过程,与认识的宏观过程即“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是不相矛盾的,而是内在于其中的。

　　三、批判性思维的特征

　　批判性思维作为一种认识活动,它是通过质疑、反思等,对自己和他人的思维进行全面审查,从而弄清楚情况,做出恰当的判断和决策。批判性是其最根本的特征,基于对自己和他人思维的批判性分析和合理判断,构成批判性思维的主要任务。同时批判性,又是批判性思维整个过程的体现和内在要求。如果从静态和动态方面考察批判性思维,我们就可以说,掌握了批判性思维技能,并在实践过程中反复运用和强化,就会形成一种批判的行为习惯,最终沉淀为一种固定的“行为的格”,这就是一种稳定的批判性思维品质。当批判性思维品质形成以后,在以后的认识行为过程中,认识主体就会带上一种批判性“眼光”,以此考量认识的事物和思维的对象。所以,批判性思维活动,实际上是批判性思维品质的具体的展开。

　　在批判性这一根本特征的统摄下,批判性思维还表现出其他一些基本特征。第一,批判性思维是一种独立自主的主动性的思维。进行批判性思维的时候,我们不是消极被动地接受别人的观点、意见和想法,不是使自己处在问题之外,而是积极主动地审查、考察这些意见,独立自主地做出有根据的判断,而不是依赖于外界的权威、专家等等的看法。当然,我们不要把主动变成好事,把独立变成封闭,这样做的话,我们就过头了。

　　第二,批判性思维具有全面性,是对认识的全面审查。批判性思维与两极思维是对立的,它致力于对问题进行全面的分析,做出合理的判断,而不是简单地肯定或者否定。举例来说,当有人问你“人是否应当讲真话?”,你若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是”或 者“否”时,那 你 就 是 在 两 极 对 立 中 思维,这与批判性思维是格格不入的。我们应该收集到比较全面的信息,然后批判性地处理它们,最后才能做出自己的判断。

　　第三,批判性思维是一种反思性的认知活动。反思是批判性思维最主要的途径。它不仅反思别人的思维,而且反思自己的 思 维。美 国 批 判 性 思 维 研 究 中 心 主 任 保 罗(Paul),称前者为弱批判性思维,后者为强批判性思维。通过反思,再现思维的过程,深化原有的认识。

　　第四,批判性思维具有开放性。批判性思维者能独立自主地提出自己的意见,不受别的意见左右,但是,这决不是说它无视甚至敌视其他意见。恰恰相反,“具有批判性思维头脑的人,是愿意听取并仔细考虑别人的意见以及新的思想的。一个人不可能面面俱到,万事皆通。我们的信念和认识只体现了我们解决问题或了解情况得出的一种观点和看法。如果我们要更全面地了解情况,除了我们自己的观点,也许还有其他同样重要的观点需要考虑。”[6]

　　由于人们的知识背景、观察角度等不同,对同一事物,出现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情况是常有的事情。批判性思维首先要尊重和承认别的观点和看法,然后弄清事实,修正和补充各方观点,达到一个客观合理的认识。这种开放的宽容的心态,是批判性思维所必须的,也是非常重要的。

　　参考文献:
　　[1]约翰·杜威.我们怎样思维·经验与教育[M].姜文闵,译.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1:6.
　　[2]约翰·查菲.批判性思维[M].姜丽蓉等,译.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59.
　　[3]尼尔·布朗、斯图尔特·M·基利.张晓辉、王全杰 译.走出思维的误区[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4:226.
　　[4]马克思、恩 格斯.马克 思恩格斯选 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73.
　　[5]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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