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学外译版权输出的趋势和前景

时间:2019-10-17

　　摘要：以“武侠世界”为代表的海外网络文学翻译平台近来迅速崛起, 其英译的中国网络文学受到海外读者追捧。然而, 海外的武侠世界和国内的起点中文网版权合作破裂, 外译出版市场开始角力, 变局突现。中外两个外译版权输出平台各有优劣, 发展趋势呈现在中外版权合作与保护、作者本地化与译者全职化、多模态与全版权传播、官民合作等方面。

　　关键词：网络文学; 外译; 版权输出;

　　近年来, 中国文化走出去已成为一项国家战略, 但文化外译目前仍存在三大问题:下向翻译 (面向东南亚等国家) 收效好, 上向翻译 (面向欧美等国家) 收效差;译作数量多, 接受效果差;国内投资多, 国外成效少。[1]然而, 2016年底国内各主流媒体争相报道了以武侠世界 (Wuxia World.com) 和Gravity Tales.com等为代表的诸多海外网络文学翻译平台所翻译的中国网络文学 (以武侠、仙侠和玄幻小说为代表) 受到欧美读者热捧和追更的盛况。“中国网络文学走出去, 这是一种国家软实力的体现。”[2]武侠世界的创始人、美籍华人、美国前外交官赖静平 (网络化名RWX) 也接连受到国内主流媒体的采访, 成为关注的焦点。2016年底, 武侠世界与阅文集团旗下的起点中文网签署了10年翻译和电子出版合作协议, 初步达成20部作品的合作协议, 开启了中外合作输出中国网络文学的新路径。但2017年初, 双方合作即告破裂, 5月15日起点国际正式上线, 志在“网文出海”, 推动中国网络文学外译版权输出。从内测来看, 起点国际广受英语世界读者的关注与期待。根据武侠世界网站声明, 起点国际以高薪“挖走”了武侠世界旗下的三位资深翻译。至此, 作为专业翻译平台的武侠世界与国内网络文学巨擎阅文集团之间在中国网络文学外译版权输出这一新兴市场上的角力正式拉开帷幕, 变局初现。这种角力和变局的出现形成了中国网络文学乃至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新拐点, 充分体现了通俗文化在海外的文化价值、市场价值和传播价值。

　　一、网络文学在欧美传播成功的原因分析

　　1. 网络文学是中国土生土长的、独有的类型化文学, 为西方读者带来新鲜阅读体验

　　网络文学的叙事方式和文学体裁具有独特性, 已经成为类型化文学, 这种文学形式是西方文学所空缺的, 对读者来说具有极大的新鲜感, 加之动辄数百万字的篇幅, 很容易让读者产生长期的阅读兴趣。此外, 网络文学也融入了西方读者所熟悉的日漫文化和游戏元素, 使得读者具有一种先入为主的熟悉感和亲切感。因此, 这种“新鲜感+熟悉感”的双重吸引很快便培养了大批读者群, 为网络文学在西方读者市场的生根发芽奠定了基础。此外, 网络文学比传统文学有更高的创作自由度, 较少受到社会、政治因素的束缚, 更具普遍接受性。

　　2. 选译文本文化负载量小, 重视读者接受度, 译者可自主选择文本

　　海外翻译平台主要选择中国文化负载量小的文本, 重视读者体验。武侠世界所选择的小说文本以通俗易懂的仙侠、玄幻类网络“小白文” (或称“爽文”) 为主, 此类小说文化负载量小, 内容浅显易懂, 读者上手快、体验好。Gravity Tales还选译了部分都市娱乐小说和网游小说, 但数量较少。赖静平曾谈到首译作品的选择问题, 主要原因是《盘龙》比较西化, 接受度好, 而金庸、古龙和猫腻等作者的作品中含有太多有关中国历史、中国文化、中国传统风格的元素, 即文化负载量太大, 内容与西方读者太遥远, 易造成较大隔阂。他直言不讳:越是中国的, 越难走出去, 太中国化就难以国际化。[3]赖静平在接受《南方都市报》采访时说:“我们不挑选小说, 我们挑选译者。让译者去选择他们喜欢的书。”这说明, 赖静平认识到了译者风格和原创作品风格的匹配对于翻译质量的重要性。

　　3. 重视发掘优秀民间译者, 促进译者全职化

　　海外翻译平台的译者大多来自民间, 以武侠世界为例, 其30余个翻译团队均无官方背景, 来自世界各地, 大多以英语为母语、均熟稔中英双语文化、喜好中国网络文学。赖静平注重从其他网站挖掘优秀翻译人才, 为其所用。相比官方主导的文化外译, 民间翻译力量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 譬如民间力量的天然合法性、声音可信度高、了解西方国家读者立场和审美需求、不受官方意识形态制约等优势。[4]此外, 由于网站的兼职译者居多, 赖静平正在推动其翻译团队的全职化, 2017年5月还登出了公开招聘全职翻译的广告, 这也是提高翻译专业化水平和翻译质量、满足读者追更需求的有效举措。据介绍, 已有4位译者变成全职翻译。[5]

　　4. 翻译策略亦“玄”亦“浅”, 译技灵活适用

　　武侠世界的译者们在翻译过程中所采用的翻译策略或“玄化” (或称“玄幻化”) , 或“浅化” (或称“浅显化”) , 异常灵活。一方面, 对于极具文化异质性的专有项, 提倡翻译用词的“玄化”。譬如, 武侠世界网站的“译者反思” (Translator Thoughts) 栏目有言:“不要担心使用生造词或非英语词或拉丁词, 这是玄幻小说———生造词是常规!”以《我欲封天》 (I Shall Seal the Heaven) 中的“修士”一词英译为例, 译者译作“Cultivator”, 而“Cultivator”在英文中的原义为“耕耘机”, 显然, 通过翻译该词被“生造”出了一个新的涵义。另一方面, 又强调对中国文化元素的“浅化”处理。赖静平主张避免对某些武侠术语使用首字母大写的方式进行英译, 避免视觉疲劳, 追求自然融入语篇。谈到“寂灭”一词的英译历程, 他结合小说实际语境, 认为“寂灭”的意思是永久毁灭之地, 于是他没有采用常见的“Nirvana”来翻译, 而是译作“Nihilum Zone”, Nihilum一词实际上是个拉丁词 (来源于拉丁语中的“nihil”, 意为“什么都没有”, 拉丁语中的不定代词nihil由nihilum减缩而成) , 更为西方读者所熟悉。有读者发帖建议, 用Nirvana加脚注的形式进行翻译, 赖静平反驳说Nirvana有佛教含义, 意即西方读者不容易理解其中深奥的文化背景。

　　二、两个网络外译出版平台的优劣对比

　　1. 武侠世界在译者团队、读者接受度、粉丝市场培育等方面优势明显, 在版权、IP运营经验、财力等方面存在劣势

　　赖静平对武侠世界的定位为网络翻译平台, 定位较为单一、专注, 目前也没有考虑在翻译产品的基础上进一步开发IP产品的战略, 因为网络文学在西方非常小众, 因此这是一种基于“网络文学翻译+”的、以翻译为轴心的单一产业运作模式。武侠世界所从事的外译活动是海外民间力量自发的、纯粹的民间翻译行为, 其最大的优势就是强大而精良的民间翻译力量使得其翻译产品在西方读者中间具有很高的可接受性。其次, 对译文的运营和赢利方式主要采用“追更+打赏/捐助”以及在线“读者-译者互动”的方式, 有利于获得读者反馈和粉丝市场的培育。一方面, 武侠世界的盈利主要是通过定期更新小说译文, 然后读者以打赏的形式付费。另一方面, 利用网络平台, 采用开放式的“读者-译者互动”模式对译文内容、翻译技巧和翻译质量进行互动讨论, 读者将自己对小说某章节的感想、词语的译法等进行线上留言, 译者和其他读者可以进行回复和探讨, 这种方式让读者了解译者的译路历程, 同时让译者即时了解读者对译文的接受心理, 有助于培育粉丝市场、提高翻译质量。

　　武侠世界的劣势在于创作版权、签约作家作品的供给均受制于国内, 仅靠打赏和广告的赢利模式限制了财力扩张。首先, 中文作品源的版权和优秀作品的数量是首要制约因素, 有限的版权也不利于规模化发展。网站目前有7部译完的作品:《七杀手》《光之子》《盘龙》《七星龙王》《英雄不流泪》《星辰变》《天涯明月刀》, 还有包括《莽荒纪》《斗破苍穹》《我欲封天》等在内的21部在更作品。这些作品的版权一直处于灰色地带, 涉嫌侵权;而在与起点合作破产后, 原本要合作的20部作品以及之前所翻译的起点小说的版权问题也陷于灰色地带, 一旦遭到版权追索, 其发展将会受到掣肘。长远来看, 停止与起点合作后, 有授权的知名作品源供应问题会更加突出。其次, 稳定的签约知名原创作者也很稀缺, 由于武侠世界的自我定位问题, 其麾下尚没有签约原创作家, 因此原创作品依赖中国“出口”, 这很容易受制于人。再次, 运营财力较弱, 没有雄厚的资金就难保优秀翻译人才外流。目前已经被起点国际以高薪挖走三位优秀译者, 今后需要采取应对措施, 比如大力采用众筹翻译方式募集资金, 以高薪促进签约译者队伍的全职化。武侠世界在2017年6月28日公布了新的发展“路线图”:正寻求与纵横中文网和17K的合作, 且已与纵横中文网达成了包括《永夜君王》 (Monarch of Evernight) 在内的8部网络小说的翻译授权协议, 这是与起点国际合作破裂后的及时应对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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